清晨的抚仙湖还浸在薄纱里,烟波便沿着山坳漫进蓝莓园。白族姑娘的绣花围裙掠过田埂,惊起一串露珠。我弯腰时,恰好有风掀开晨雾,满坡的蓝莓花便齐齐仰起脸来。
露水浸润的萼片托着铃铛似的白花,六瓣的,怯生生。花瓣边缘泛着极淡的粉,像是被朝霞偷吻过。花心渗出蜂蜜的甜香,引得蜂儿醉醺醺地打转。采莓人教我辨认果实的诀窍:要挑那些裹着银霜的,像裹着月光睡了一宿的婴孩。
日头攀上老梨树时,竹篓已盛满星辰。指甲染作靛蓝,指缝里淌着紫汁,恍然成了蓝莓精变的妖。对岸的油菜花海涌来阵阵金浪,裹挟着樱花零落的叹息。穿靛青褂子的阿婆坐在廊下筛果,皱纹里栖着四十个春天的故事。
暮色渐浓,新摘的莓子浸在井水里。晚风捎来渔船归棹的号子,惊起白鹭掠过水面,翅尖沾着蓝莓的甜。忽然懂得阿婆说的“花信”——当最后一片樱瓣飘进竹筛,正是蓝莓离枝的时刻。天地万物都守着秘而不宣的约期,如同我们此刻满筐的星辰,原是春天写给土地的情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