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昆明的雨水充沛，可能因了这样的缘故，今年，小区里的金桂开得很早很好。半个多月前原本还只是零零星星、稀稀落落开着，一踏入8月，一株株像约好了似的竞相开放，一簇簇香馥馥，无数小小的黄色花仿佛一夜间就冒出，洋洋洒洒、细细碎碎，像星星，满树开。这茬开散没几天，下拨一样蓬勃绽放。傍晚外出散步，阵阵馥郁的香气飘溢而来，断断续续地绵延，若即若离、浓香致远。深吸一口这秋天的香气，真真让人心旷神怡，那种回味悠长和安宁美好，着实让人着迷。

香水，我不太喜欢浓郁、香甜的风格，总感觉有几分油腻的气息，不清爽。但是，对于桂花的芳香甜意，却让我久闻不厌。一排排的桂花树，高约两米，地面向上约一米后枝枝丫丫从旁斜逸开叉，树冠如伞圆整、姿态端庄挺秀。那如米粒般大小的花开在树叶之间，娇嫩欲滴、小巧玲珑、密密麻麻，一朵挤着一朵，一簇连着一簇，仿佛绿叶丛中点缀着碎金，相互映衬。白天桂花散发的馨香因夹杂着阳光的热气，有点闷闷的感觉。所以，我比较喜欢它褪去浮躁、独自溢出的纯粹香气，像夜里的时候、像雨后的时候，独有它自己，一闻便神清气爽、怡人心脾。

桂花被古往今来的文人墨客们不惜极尽笔墨来描绘对它的赞美和喜爱，不仅缘于因其十里飘香的特质，更是赋予它富贵和荣誉的象征。所以，居家庭院厅堂之前多栽桂花，两棵栽在一起，借古“双桂当庭”或“双桂流芳”之意。而又因桂花盛于秋天，古人将其与秋试及第联系起来谓之“折桂”，在校园意取“蟾宫折桂”之彩头，也大量种植桂花。

而我，对桂花的情愫或许源于小时候。村里有位奶奶，60多岁依然活得很精致、很格调。每天都用头油把头发梳理得纹丝不乱，脸上虽有深深的皱纹却白皙没有斑点。一身深蓝色的卡其布，没有褶皱，总是很崭新的感觉。说话不紧不慢，或许牙齿掉落的缘故，嘴瘪瘪的，反倒更添慈祥，感觉不争不抢、不嫉不妒。关键是，她身上总有缕缕桂花香。傍晚，她和邻居们喜欢坐在门前的石条凳上。我去上晚自习，路过她们，总能被那独特的桂花香吸引。因为，在那个年代，不吃公家饭能用上香水的不多，愿意用香水的村里老太太就更少。四邻八舍的女人都很羡慕，说她真有福气，嫁了一位好丈夫，从年轻到年老，几乎不用下地干活，哪怕上街去卖菜，也是老伴儿担着去，她只负责拿个小板凳悠悠跟在后面。所以，她皮肤好、衣服新、喷香水，如此精致，活出了与大多数农村女人与众不同的外在和内在。或受其影响，小时每逢桂花香飘十里的时节，从地上捡起大把大把的花粒，或放在衣兜里，或用针线串起，做一条精致的项链，挂在蚊帐旁，成为我独享乐趣的事。最近听闻母亲说，这位爷爷和奶奶前年相继过世，都活到了90岁的高龄。

牵引我的，除了桂花的嗅觉和视觉，还有久久存于我味蕾的味觉，不是大家熟识的桂花糕、也不是桂花酒，而是小学门前摆摊卖早点的那碗普普通通的桂花蜜稀饭。从小学到高中，我都是走读，因为家里到学校也就不到一小时的脚程，不算远。每天清晨不到6点，叫醒我的不仅有知识还有头晚就开始心心念念、垂涎三尺的桂花蜜稀饭。它用糯米、红糖熬就，汤水不稀不稠、糯米不烂不硬，就是入口刚刚好。从瓮里舀出来一碗冒着热气，现加上一勺摊主秘制的桂花蜜汁，非但没有甜腻过分，反而清新可口、甜而不腻。特别是在冷冽的深冬早晨，学前来上一小碗热呼呼、香喷喷的桂花蜜稀饭，那种满足和幸福难以言喻。现在，每每想起，总能唤醒那唇齿留香的感觉，因而，可以想见，那桂花蜜定是经过了数年的沉淀才能挥发出如此极致的醇香，让人欲罢不能。如今，那味道已经幻化成一种印记，难以忘怀。

古称月中有桂，故谓之“月桂”。宋代何应龙作《桂花》：一树婆娑月里在，是谁移种下天来？金黄恰似今宵月，一夜圆时一夜开。小时候故乡秋高气爽的时节，因为天气好、污染少、能见度高，夜空如洗、宇宙辽阔，月亮皎洁、繁星璀璨，你总能接受到大自然这良辰美景的馈赠。云层低垂，犹在眼前，大朵大朵地快速飘动，总误以为是星星和月亮在移动。月亮分外明亮，里面的暗影格外凸显，抬头仰望多时，或是迷了眼的缘故，竟看出了嫦娥、玉兔、蟾蜍、桂树的影子，引发无限遐想。如今，生活、工作在钢筋水泥的城市，视野被高楼大厦局促，偶尔抬头只能透过窗看看头顶一亩三分的世界。

桂花开了，月圆人圆两团圆的中秋到来，故乡的人和事、景和物，植根于内心和生命，总能让人感到恬静、祥和。思乡情更怯，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作者：党委工作部闵树林